第107章：寺庙静心

到底是盛开在寺庙中的樱花, 除开原本的灿烂和娇嫩，还带着一丝禅意的飘逸，如卧云一般笼罩在高枝, 微风吹拂,散漫漩涡地飘零而下。

樱花下的穆晴暮然回首, 木讷的黑框眼镜遮掩下的眼眸明媚而隽永, 似流水一般温柔地注视着池夏, 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印刻在自己的心上一般，看似轻若浮云, 却暗藏汹涌。

池夏在安静地祈福。

穆晴看着她，看她安静地跪坐在蒲团上，揣测着她的念想, 在这咫尺间的距离中，穆晴甚至能嗅到从她身上散发的幽幽的樱花香味。

她知道对方在祈祷什么，总归是与沐戚这人脱不了干系。

内心翻涌起了一阵阵嫉妒的火苗, 逐渐蔓延, 吞噬着她整个的内心, 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要被对方的虔诚和安静烧干了。

她低眼垂眸, 盯着对方微微抿着的唇瓣, 喉咙干涩, 喉结滚动一下。

她真的很想亲她，想对她做更过分的事。对方越是对沐戚爱得执着，她便忍不住想要去打破对方的安静和隐忍，去摧毁她的默默坚守。

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觊觎了偷窥了她多久。

从初次相识, 她就起了贪念, 她像池夏背后的幽灵，默默收集了她的所有信息, 悄无声息地了解了她的所有爱好与过往，越了解便越是被她吸引。

对她而言，池夏简直像黑夜中堂而皇之亮起的一盏明灯，会吸引那些阴暗可怖的生物飞蛾扑火一般，把自己的躯体身体紧密地贴住她、汲取她的光亮，要么一起燃烧，要么不顾自己粉身碎骨，也要将对方的光给扑灭。

只为了把她扯进自己的黑暗里，融合为一体，将她吸食干净。

穆晴静谧地站在那里，脸上挂着娴静的笑容，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，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裂开来，亢奋毁灭的欲望冲刷着脑海、在毁天灭地的咆哮着。

在对方睁开眼的一瞬间，穆晴自然而然地收敛了一切汹涌的感觉，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温婉带着俏皮的笑意。

“要去抽个签吗？”穆晴笑着提议道。

池夏点点头，她刚刚想为沐戚祈福，闭上眼的一瞬间，却是大脑一片空白。

她担忧自己担忧的事情成真，她惶恐自己期盼的事情落空。

求神拜佛，终究是求自己心安，想要听自己想要的，虽是虚妄，却总有人趋之若鹜。

池夏拿着签筒，手指微微攥紧，不自觉有些紧张。她闭上眼睛，心里默念。

哐当一声，一只竹签掉落在地，池夏的睫毛也随着微微一颤。

她低下头，拾起竹签，看向签文。

中签寅宫。

石藏无价玉和珍，只管他乡外客寻。

宛如持灯更觅火，不如收拾枉劳心。

池夏大致看懂了意思，是个不好不坏的预告。

没有给她心头一击，也算是佛祖仁慈。

池夏伏身叩拜，原本焦虑烦躁的心绪像是如晓雾一般刹那消散。

池夏做完一切后，转身看向一旁的穆晴，看她手中也拿着签子，神情一如往常，娴静美好。

“看你脸上笑意满满，是上签吗？”池夏询问道。

穆晴眉眼一瞥，缓缓地摇了摇头，没有回答。

她抽到了下下签。

所求皆遇坎坷，唯祭自身以化龙。凡有所求，必损己身。

穆晴轻轻地笑了笑，她并不意外。在她决心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，她早已经给自己写好了结局。

“要去解签还是去见住持安排好住宿？”穆晴丝毫没有被下下签影响到心情，偏头温柔询问。

“那就先把行李放好，之后可以余留很长时间去四处逛逛。”池夏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香客，回复道。

穆晴附和了声，走在池夏身旁。在外人眼里，两人看起来竟意外的和谐般配。

“池夏，你认为缘分是命中注定，还是事在人为？”穆晴问道，温润的声音带着独有的腔调韵味，一双菩提琉璃般的眼眸像是能参透万事万物。

两人行走在樱花铺满的小径上，悠闲自在，像是脚下踩着浪漫。

池夏顿了顿，低头思索。

那一刻，她的脑海回顾了过往的所有，相识相知相守相离，似乎缘分有迹可循，又充满意外。

池夏轻轻一笑，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正确的答案，但她还是开口回答了：“命中注定的事情，靠人力或许改变不了，人力能够改变的，就不再是命中注定的，一切的一切，冥冥之中自有安排。”

“那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了你原本以为的缘分都是刻意安排的呢？你会怀疑那段缘分吗？”

“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独一无二的，若是碰到让人厌恶的人，那再多的缘分和刻意都无法改变对那人的看法，后期融洽的相知相识，才尤为重要。”

“就像是距离天南地北的两个人，若是没有刻意去制造和另一个人碰面的机遇，那靠虚无缥缈的天命，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会面，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，费尽心思对另一个人使尽心机，从而将对方的世界撬开一个可以容纳她的口子，在我看来，也无伤大雅。”池夏狭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上卷曲，透露出一双澄清的眼眸，眉眼弯弯，看上去平静美好。

听着池夏的回答，穆晴浅浅地笑了笑，脸上带着惯有的如斜月海雾的温雅，像是赞同池夏的看法。

年轻的僧人迎了上来，耐心地给池夏两人讲解寺庙里的一草一树。

“方丈正在参禅，穆善士若有何需求，我去安排便是。”

“多谢小师父，我们这边暂时没有什么需求，等将行李安顿好后，我们两打算在庙内随处走走。”穆晴眉眼一弯，如云似水般温柔地回应道，整个人的气质都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。

被穆晴笑着称为小师父的年轻僧人在穆晴娴静的脸上飞快掠过，腼腆地侧过视线，年轻的耳根泛起红，好心提醒道。

“下个月中旬有一场浴佛节法会，届时会有很多信众，穆善士最好要注意周边环境，不要去太过偏僻冷寂的地方，若是碰到了什么麻烦，要及时告知庙内的师兄们。”

“小师父心善，我等记住了。”穆晴眼眸清浅一笑，似有些恍然。

“前方就是两位的住所，我就不进去了。两位可以挑北面最左侧两间单间。”僧人止步在院门前，伸出手让穆晴先行。

穆晴谢过后，便领着一直保持安静、神态自若的池夏走进了院子。

这时院子里还有其他居士的存在，他们友善地朝穆晴两人点头，便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，或是看书、或是闲聊。

房间里的设施应有尽有，和普通宾馆的标配差不多，床头有一排书架，书架上摆放着几本经书佛册。

床头柜摆放着金明寺的宣传册和景点攻略。

挺接地气。池夏拿起攻略，随手翻阅了几下。

“我就住你隔壁，晚上若是害怕，可以叫我陪你，这床两人也能挤下，又或是怀民亦未寝，相与步于中亭。”穆晴俏皮地歪了歪头，脸侧的细小绒毛在阳光倾照下，浮上一层暖金色，在特殊的寺庙内，让人联想到一丝佛性。

池夏轻笑了声：“我不至于这么胆小，不过在新环境睡不着也是可能的。”

“之前听小师父说下个月有浴佛节法会，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。”池夏瞥向穆晴左手腕上的佛珠手串，笑眯眯道。

“就算没有我，你也会在下个月来这里，穆善士~”

“诶呀，被你发现了，不过有友人结伴过来总比孤家寡人来得好，我也怕寂寞。”穆晴拿起一本佛经，倚靠在桌前，手指顿在书页上，翘首朝池夏笑道。

“谁让你这位朋友许久也不知道联系我，我都担心我们之间的情谊都淡了，你也许久没和我谈心了。”穆晴用着嗔怪幽怨的语气，漆黑的眸子却闪烁着绮丽的光，嘴角带着纯净如菩提子的笑意。

“今后有的是彻夜长谈的机会了。”池夏抵挡不了穆晴绕指柔的魅力，讪笑道。

“好了，行李也放置好了，我们出去走走吧，逛到五六点的时候刚好吃顿晚饭，再去听法师讲经。”穆晴提议，拿起手中的佛经，潇潇洒洒地跨过门槛，转身朝池夏挥手。

池夏看着对方不拘小节的样子，眼眸也跟着弯了弯，也学着穆晴，挑了一本佛教，随后小碎花步跟上。

“你是这里常客吗，我看寺庙僧人对你态度都极好。”

“可能是我看上去有佛缘，佛渡有缘人的同时，受到庇护的我也应当孝敬我佛，家母喜欢做慈善也捐了不少香火钱，耳濡目染之下，我也时不时捐点香火。”穆晴解释道。

“所以你跟这里的方丈也很熟咯？”

“年少时戾气重，家母带我来找方丈点化，算是熟人。”

“你戾气重？”池夏看着她理所应当的表情，惊愕住了。

明明眼前的人温婉娟秀的如同古时的大家闺秀，一颦一笑之间都能让人如沐春风。池夏实在是想象不到对方凶悍的模样。

“你莫不是又在框我？”池夏看着对方笑盈盈的样子，狐疑道。

“所以我现在已经是被点化过的样子，框你干嘛。”穆晴抬手拂过嫣红的眼角，脸廓清柔，眉眼细腻，说话时会不自觉弯起眼尾，瞳色折射出来的波光，像盈着一池明亮的春水，认真望着你的时候，仿佛永远不会撒谎。

虽是被点化，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穆晴遮掩过晦涩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泄露出的奇谲幽深。

“小孩子干过错事，大人总想着如何去挽回，人微言轻，也只能顺着他们折腾了。”穆晴语调轻柔，飘渺灿烂地如同人间四月花。

池夏似懂非懂，但也晓得这是她的隐私，便不再多问。

“那你现在改邪归正了吗？”池夏笑着调侃，在她看来，穆晴就算是曾经做错了什么事情，大概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。

“在别人眼中我现在依旧是执迷不悔、误入歧途，不过我觉得我做的事情造成的结果却是令人众望所归的。”

“至少没有谁会因为那个结局而遗憾。”穆晴眼中含着笑意，深深地凝望着池夏，眼眸像一池倒映着皎皎月华的清湖，在暮春时节，被风吹落凋零的樱花，洋洋洒洒醉于清湖之中，染出一片瑰丽的色彩，清风摇曳，含而不露。

“……”池夏总觉得穆晴并不是真的快乐，含笑的眼里一向是暗藏着寂寞的惆怅，她总是孤身一人一般，一意孤行，浑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。

穆晴走到一棵樱花树下，随意拍了拍柔软的草丛，接着一屁股坐下，翘首望着惊呆的池夏，笑意盈盈道：“坐在这里朝远方望去，恰好能等到夕阳落山的场景，落日余晖、霞光倾泻，美不胜收。”

可真是不落俗套，随心所欲。池夏在心中感叹着，也挪步到她的身旁，缓缓的坐下。

暮春的阳光很暖，青青草地上的水滴都蒸发殆尽，只有随着风滚动的精灵般的花瓣。

池夏见穆晴已经静下心来，捧着佛经，认真地观看，便也转过头，靠在枝干上，俯首翻看着随手拿来的佛经。

虽然没有什么悟性，但心在阅读的过程中，安静得想不起别的事情。